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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父亲毛起珠先生

来源:作者:毛文灏发布时间:2019年03月06日 浏览次数: 【字体:

先父毛起珠先生(农历1922.10.14-2012.4.4),福建闽清人。1950年毕业于福建协和大学(福建师范大学前身)中文系。1948年5月,父亲在协大求学期间加入中国共产党城市工作部(简称“城工部”),成为中国共产党党员。他大学毕业后先后任教于福清一中、长乐一中。长乐一中是当时福建省的高考红旗。他1952年9月至1964年8月在长乐一中工作,1964年8月26日奉调至古田一中。到校后,时任校长阎平找父亲谈话,希望他能发扬在长乐一中工作时的优良传统,为古田一中高考打一个翻身仗出力,也让高考红旗飘扬在古田一中上空。

  青年毛起珠先生

父亲不负阎平校长厚望,全身心扑在语文教学上,为65届高考语文大获全胜和高考翻身仗做出了贡献。他废寝忘食,循循善诱,从字、词、句入手,指导学生多读、多练各种体裁习作。他采用佳作共赏、个别辅导、耐心修改学生习作等方式,指导过关,反复巩固。在作文命题方面,他紧密结合当年抗美援越的形势,引导学生关心国家、国际形势。通过师生共同的努力,在很短的时间里,同学们的写作水平有了长足的进步。他为当年古田一中高中毕业语文考试的作文命题为《致越南人民一封信》,这与时隔一个多月后的全国高考作文题目竟一字不差。这件事成为当时古田城关街谈巷议的一个热门话题。父亲之所以能如此“神”,一是他有多年从事高中毕业班语文教学的经验,二是他把握时代的脉搏,紧跟上时代的步伐。当年作文的分数占高考语文总分的70%。1965年古田一中文科与考者48人,45人考取高校。在65届高中同学50周年聚会座谈会上,高三(乙)、(丙)班校友回忆起五十年前在母校的学习生活经历时,他们饮水思源,深切缅怀父亲。因为当年父亲命题的作文为他们打开了进入高等学府的大门,在某种意义上决定了他们一生的命运。

父亲认为自古严教出良才,他在学校是严师,在家里是严父,他一直对子女们寄予厚望。1957年暑期,我11岁,在家乡小学读完四年级后被父亲接到身边(当时父亲任教于长乐一中)。一年后母亲和弟弟、妹妹们也从闽清搬到长乐。在课堂上,父亲对学生严格要求,但和蔼可亲。在家里,他不苟言笑,严格管教着我和弟弟、妹妹们,从不溺爱。父亲要求我们坐要有坐样,吃要有吃相。有客人一起进餐,他嘱我们如先下桌一定要对客人说“您慢吃”;有客人进门,一定要让座端茶;客人走时,一定要送到门口。他谆谆告诫我们,做人要清清白白,做事要认认真真,要多行善事,做个好人。

作为语文教师,他教导我:“语文是工具科,是掌握其他各科的钥匙。”父亲要我多读书,认为只有博览群书,才会融会贯通。父亲还说:“书读得既多又精,才有收获。”在父亲指导下,我从小学开始读了许多古今中外名著,背诵了不少唐诗宋词。至今我还记得我最早背诵的有王冕的《墨梅》和陆游的《卜算子·咏梅》等诗词。“不要人夸颜色好,只留清气满乾坤”,“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等名句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里。

由于父亲的调教,我的文学基础比较扎实。在长乐一中的五年中(我读高三时转学到古田一中),我参加过学校组织的多次征文比赛,先后获得1962年全校国庆征文比赛第一名;1963年高二、高一、初三年段元旦征文比赛第一名;1963年高二年段国庆征文比赛第一名;1963年校庆征文比赛第二名。每当父亲的同事夸奖我时,父亲总是说:“学海无涯,还要努力。”这时他显出少有的慈祥,因为我知道,这时我不仅是父亲的儿子,还是他这个语文老师的弟子。

在古田一中读高三时,父亲成了我的语文老师。他和我,既是父子,又是师生。在学业上,父亲对我近于苛求。我的作文如果出现错别字,每个字要罚写100个正字,其他同学只要5个正字。父亲在每次评讲佳作时,若公布作者的名字,我写得再好,也是排名最后,而且他总是很轻声地说:“还有文灏。”严父加严师的教导,让我一生受益匪浅。

高考填报志愿时,父亲要我报考医农类。他认为我虽然文学有基础,但还是不要读文科。父亲的愿望就是命令,“不为良相,当为良医”,我谨遵父命报考了医学院,并如愿以偿。1965年我被福建医学院医疗系录取。我去福州上学时,父亲、母亲和弟弟、妹妹们到古田汽车站为我送行。那时从古田去福州要先乘汽车到莪洋,再转乘火车。汽车开动后,我从车窗往外看,只见父亲还站在车站门口,目送着我走向新的征途。

1965年高考结束后,时任古田一中党支部书记黄邦智与父亲商讨如何再接再厉,乘胜前进,争取1966年古田一中高考成绩更上一层楼。

正当我在福建医学院勤奋学习,父亲满怀壮志,准备让66届高中毕业班再创辉煌时,1966年夏天,“文化大革命”开始了。在十年浩劫中,父亲命运坎坷、历尽艰辛,几乎家破人亡。“文革”伊始,父亲就作为“臭老九”、“反动学术权威”被打进牛棚。他被大会批斗,挂牌游街示众;他跪过玻璃渣,双侧膝盖伤痕累累;他被灌过粪尿,身心备受摧残。但他坚信苍天有眼,总会日出浮云收。在廖增翰、林韶音等老师不堪受辱自杀身亡的白色恐怖中,父亲选择坚强地活下去。他坚信,谁笑在最后,谁就笑得最美。父亲不断申诉,因此惹怒了当时古田一中的“文革积极分子”们。1970年7月17日,在全校“宽严大会”上,父亲被作为“抗拒从严”的典型被扣上“反动学术权威、混入党内的阶级异己分子、地主阶级孝子贤孙”三顶帽子,宣布开除公职,遣送原籍监督劳动。

父亲返乡务农34个月,仍与古田一中的“文革积极分子”们展开不屈不挠的斗争,他继续不断申诉。1973年7月,他的冤案初步获得纠正,以原薪复职,分配到古田三中任教。1978年父亲调宁德师专任教。1982年4月古田县人民政府为父亲平反,恢复政治名誉,补发了无理被扣的三年多工资。1985年7月父亲恢复了中共党籍,享受地厅级高干待遇,还当选为古田县第八届人民代表大会代表。1985年夏,父亲光荣离休。2012年4月22日(农历四月初四),父亲因病在宁德逝世,享年91岁。

父亲是良师。在半个世纪的教学生涯中,他待事业重如山。他辛勤耕耘,授业传道解惑,教学生如何求知,怎样做人。他爱生如子,呕心沥血,培育出一代又一代精英。

父亲是战士。他在学生时代就加入共产党。他心胸坦荡,刚正不阿,以至在建国以后历尽种种磨难。但他坚贞不渝,刚强不屈,坚信千重阴霾终将散。他在“文革”浩劫死里逃生重返讲坛后,凭借三尺讲台继续为人民的教育事业奋斗不息,鞠躬尽瘁,用生命之火温暖着莘莘学子的心。

父亲是好丈夫。他深爱着与自己学识悬殊的母亲(母亲未上过学)。两人相亲相爱从黑发到白发,风雨同行整整七十年,他们用忠诚、理解、关爱为世人谱写了一曲精美的歌。                      

毛起珠先生和夫人谢月仙女士

父亲逝世后,极尽哀荣。党和人民没有忘记他,门生故旧、同事、宗亲200多人为他送行。200多个单位和个人敬献花圈和挽联,包括中共福建省委、省人民政府、中共宁德市委、市人民政府、中共福建省委常委叶双瑜、省人大原副主任陈营官、宁德市委书记廖小军等。

宁德师专党委高度评价父亲,指出他在白色恐怖的岁月里投身革命,是一名合格的革命战士,为福建解放事业作出贡献;他忠诚党的教育事业,教学经验丰富,对学生严格要求,勤勤恳恳,深受学生和教师的好评;他在“文化大革命”中虽受到不公正的对待,但他积极乐观,始终坚定地拥护党的领导,保持和发扬党的优良传统。他的一生是革命的一生,奋斗的一生。他爱憎分明,廉洁奉公,作风正派,待人坦荡,处事公道。他工作兢兢业业,团结同志,关心集体,以身作则,随和处事。他把毕生的精力奉献给福建解放和教育事业。

作为曾被父亲寄予厚望的五个子女,长子是主任医师、教授,曾任宁德市人大常委;小女儿已成长为省直机关副厅级领导干部;次子、长女、次女因生不逢时,都在企业工作。

父亲逝世已四年多,但他的音容笑貌仍时常在我眼前浮现,他的谆谆教诲也不时在我耳边回响。逝者虽已矣,生者当有为。作为他的子女,我们一定会牢记父亲生前的教诲,传承中华美德,在各自岗位上尽心尽责,这是对父亲最好的缅怀。

父亲永远活在我心中。

 

毛文灏,传主长子,古田一中高中1965届校友,宁德市医院内科主任医师,福建医科大学内科学教授,曾任宁德市人大常委。

(选自古田一中校园文化丛书之《三山往事》,江元堂主编,福建教育出版社2017年7月版。本文如与原书有出入之处,以原书为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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