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我在整理旧书籍，无意中发现五十六年前创作的《教学改革真正好》、《庆祝1959年元旦》两首初创歌曲，这使我想起那年代难忘的事。

那是“大跃进”时期，当年毛主席提出“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的总路线，就是在这条总路线的指导下，全国城乡的大炼钢铁与人民公社化运动呈现了大潮汹涌、波澜壮阔的势头。“大干快上”、“全民炼钢”思潮也影响到教育系统，为跟上形势，学校组织高中部学生下乡。我们高二甲班同学是到凤都公社九都桥劳动，主要任务是：上山砍伐树木，在山头烧炭，到小溪边、山坑淘铁砂，搭炉子炼铁……这段时间，劳动强度大，虽然很辛苦，但同学们还是乐得很，休息时总是笑呵呵唱着“戴花要戴大红花，骑马要骑千里马，唱歌要唱跃进歌，听话要听党的话”。

下乡劳动时间长了，必然影响了教学进度。回校后，为了要做到学习、劳动两不误，校方要求我们要敢想、敢干、敢做，要战天斗地，把烧炭炼铁的冲天干劲，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带回校，要求师生一定要加班加点把教与学关系处理好，教学要进行一次改革，“掀起学习大高潮”，出现了赶进度“一门功课三天就教完”，“教完功课大家来讨论”的现象。再一个突出的教学改革就是“老师讲课学生听”改为“同学讲课，老师做学生”。结果如何呢？“考起书来成绩高”、“保证质量大提高”、“这样改革好不好？”“真正好！真正好！”以上就是当时我班集体讨论总结出来，请程利彬、侯家兴、杜亚彬、林启清等同学执笔所写的歌词，并由我这个从小喜爱音乐的文娱委员谱成二四拍、两段体的原创歌曲，再由书写最棒的陈锡铃同学用复写纸抄写数十份分发给大家，让我在班会或下自修时间进行逐字逐句的教唱。

当年的政教老师张书俊，发现我们高二甲班表现特别出色，又会自编自演，表扬我们，鼓励我们说：“你们在唱《听话要听党的话》的同时，是否再创作学校题材的歌曲？”这正是在当时特色政治思想制约下，所产生的特殊创作现象，另一首《庆祝元旦》的歌曲也应运而生。

我生在农村，初中三年是在三中，我好学，各门功课都不错，在文体方面很突出，但“保送”没份（当年只有李扬强、余深林保送一中）。教导主任阙周刚再三嘱咐，如果能到我县最高学府，一定要努力学习，发挥好自己的特长……

考上古一中高中后，班主任包绍荣很快发现了我，让我当上班级的文娱委员，我自然要好好地表现表现。适逢1959年元旦来临，为汇报古田一中在大炼钢铁、下乡劳动锻炼上取得辉煌成绩，我又写了一首“欢呼古一中大跃进，同学们尽情歌唱，歌唱战绩辉煌的五八年，歌唱学习、劳动满堂红”，“祝贺大跃进的新年，祝贺跃进！跃进！再跃进！”的校园歌曲。在全校庆祝元旦的文艺晚会上，全班同学走上舞台表演了大合唱。在我记忆中，这个节目是由游友基同学朗诵，我指挥，同学们满腔激情，歌声嘹亮。大概是安排在第一个的节目，又热闹，又那么精彩，食堂（也是礼堂）站满了千名学生，掌声也特别热烈。

我真高兴，我更激动，心想：我为班级立了功，表现这么积极，团组织肯定会吸收我啦！事与愿违，直到第二年高考，我提前接到福建艺术学院音乐系本科声歌专业的录取通知书时，团支部书记陈可农同学，还有好友刘能养悄悄地告诉我“还是不能批准”，“到大学再争取吧”。我终于明白了，像我这样复杂的家庭，爷爷是地主，爸爸是国民党上校军医、军部野战医院院长，怎么能入团呢？

话又说回来，那两首原创歌曲的创作，这其中一个无可否认的事实是，思想上反映出来的“浮夸风”明显存在。以主观代替客观、把幻想当现实、用狂热取代实事求是等思潮不同程度表现出来，这些思潮对歌词创作中以标语口号代真情实感，以大话空话取代生活真实，无疑是起到推波助澜的负面作用，导致所谓的创作全然脱离实际，陷入随意吹牛、滑稽可笑的误区中；但是，作为折射社会现实的特殊产物，它毕竟记载了一段存在过的历史，因而就拥有自身的价值，而所创作歌曲的消失也只是历史曲折中的必然。

黄家祥，古田一中高中1960届校友。曾任古田县委宣传部副部长、文联主席，现为县关工委副主任、老年大学副校长，系中国音乐家协会会员。

（选自古田一中校园文化丛书之《三山往事》，江元堂主编，福建教育出版社2017年7月版。本文如与原书有出入之处，以原书为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