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镌刻金色年轮。由于先父魏金连先生的缘故，童年时期的我就有机会亲近古田一中这所人文积淀深厚的古田最高学府。她给我留下太多值得回味的片段，印象里，她的年轮散发着浓郁的花香味，至今仍芬芳缭绕。

童年印象最深的是飘香的菜花。先父于1958年迁城之初就在一中任教。那时候，父亲在靠松台方向的筒子楼分配有一个单间。单身时就在大食堂吃，有了家庭，就添置了一个小煤油炉，煮一些简单的吃食。后来在集体厨房分到一盘灶。厨房外是一个大菜园子，每家每户都在那里开垦几畦菜地。那时教师工资不高，老师们课余种点时令蔬菜来改善伙食。

一年四季，每个季节菜色品种都不同。夏秋时节，花开满园。丝瓜和葫芦瓜的花开得很张扬，引得蜂飞蝶舞，嘤嘤嗡嗡的，热闹极了！除了几朵不成器的谎花，大部分的瓜花还是实诚的，开完花儿就结个瓜，一天天长大，看着就喜人。合掌瓜的花开得比较低调，白白的小小的，开过之后就挂了果。满架的佛手，颇有几分禅意。南瓜藤满地爬，花开得尤其霸气，结的瓜也让人吃惊，往往在草丛里悄悄地藏了几个大瓜，大得让人抱着都吃力。苦瓜的花也是黄的，开得雅致，花开之后就长出满身疙瘩的苦瓜，一脸苦相，成熟后瓤却有几分甜味。苦尽甘来，想不到苦瓜身上还有几分辩证法。西红柿倒比花还耐看，红彤彤的招人喜爱。爱吃辣的老师也种点儿朝天椒，收获之后，红红的辣子用线串起来挂在厨房的窗户边，那就是冬天最艳的花。哪位老师炒个田螺、煮道鱼要用辣椒，随便用。

冬天的菜园子比较寂寞，只有艾菜、白菜、芥菜等几种绿色蔬菜。到了春天各种菜都开了花，真正的春色满园！油菜花开得最艳，黄灿灿的，整畦整畦金黄的油菜花在风中摇曳。用带花的油菜炒过年时存下的米粿，绝对是道美味！

待到家搬到靠南山的大杂院时，我已考入一中成了一名初中生。课余时间多在校园内逛，发现不少能开花的树。当时学校操场边广植枇杷树。枇杷树在冬至前后开花。辛勤的蜜蜂不停地采花酿蜜。有了蜜蜂的帮忙，枇杷顺利地长出来了。刚长出的小枇杷带着土黄色的绒毛。渐渐地变青了，又逐渐变为成熟的嫩黄色。每当这时，做完课间操，就有馋嘴的同学对树上的枇杷指指点点。至于学校枇杷的滋味，谁偷吃谁知道。当年最知枇杷味儿的初中同学陈建武如今已在大洋彼岸的美国海洋环境监察部供职多年……

春天皂荚树开了花，花谢后，一串串地结了皂籽。据说这东西可以加工成肥皂。不过让孩子们感兴趣的是藏在粘稠金黄透明的壳里黑色的籽儿。把它们挖出来可以当弹珠来玩！在泥地里挖个坑，几个小伙伴揣着一兜的皂籽儿就能玩个半天！

两株板栗生长在原先的医务室（现在的艺术楼）前小土丘上，开花不久，树上就长满了小刺球。从小刺球膨大到藏了成熟的板栗，不断有小孩打下青果用石头敲开刺球，检验里边是否有可以食用的板栗。往往每年只有长得最高的、藏得最隐蔽的一批板栗才有机会在树上成熟。大风雨过后偶尔会在草丛里捡到几个又大又甜的栗子。那意外的收获往往让人乐上一阵儿。

高大的桃金娘科柳叶桉和更高大的白杨树在春天都会开花，它们的絮状花儿和柳絮一起会在校园里飘荡一阵子，总能引得语文老师抒发诗情。灼灼的桃花开罢，教学楼后柚子园里的柚子也会开花，发出沁人心脾的香味。这些柚子成熟了，八月中秋也就到了。还记得1985年初三毕业那年，古田酿酒厂免费提供一中教师每人两瓶玉泉啤酒，欢度中秋。第一次喝啤酒，那味儿总觉得和泔水闻起来的味儿有点像。

一中当然也有盆栽的鲜花。在我的印象里有三位名副其实的“老农”，专门侍弄花花草草，一年四季校园里鲜花不断。在旧实验楼（现在的综合办公楼）前有一个小花园，种着各色鲜花:玫瑰、月季、海棠、日日有、鸡冠花、还有盆栽的荷花……最妙的是有几年各色菊花开得争奇斗艳，给人带来浓浓的秋意。

从一些老照片可以看出来，最初从校门口进来的左手边有一个荷塘，右手边有两垅田。可以想象盛夏时节，稻花香与荷香随风飘送，师生们夜晚漫步在校园的小路，听蛙声阵阵，看荷塘月色，定然别有一番情趣。仔细想来，当年倪继如老师第一次教《荷塘月色》时，一中还真有一个荷塘呢！“那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弥望的是田田的叶子……”年轻的继如老师朗诵模样就和荷塘一起留在了记忆深处。

待到学校将大杂院翻建成套间，老师们住上了楼房，我已升入本校的高中学习。家家户户都在小阳台上种了几株花儿。尤其是邻居我的数学老师魏公华先生，书教得好，花也种得好。此君爱花成痴，在顶楼天台弄了一个小花园。种上各色各样的花儿，不讲究是否名贵，只要好养活。能弄到的花苗，他都种起来。找来旧水桶、旧脸盆、破瓦罐、破水缸，正经八百的花盆倒没几个。这批杂牌花盆上精心栽种的花花草草长得郁郁葱葱，不时开出几朵鲜花，让人惊艳，由此完全忽略了花盆的简陋。魏老师因此听到了不少赞美的话，很是受用，每日浇水、施肥、松土……乐此不疲！

不光有种花的高手，还有爱歌唱花儿的老师。先父大学时代担任过师大数学系文娱部长，爱唱歌的习惯一直保留着。住上楼房后，父亲把唱歌的爱好发挥到了极致。因为要参加校文艺演出和县歌咏比赛，教学之余，他把厨房当成练歌房。每次在厨房煮饭都忍不住引吭高歌，旁若无人。为此没少挨母亲的数落。那一回演出和比赛，父亲将一曲《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唱得颇有几分蒋大为的气势，收获了不少掌声……

其实，一中校园里最美的花儿，还是要数岁岁不同，年年相似的青年学子。青春之花在悄然开放！上个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之初，一切都充满希望，校园之内更是生机勃勃。每个天气晴好的清晨，操场上的学生有的在跑步，有的趁着晨光大声朗读课文。每个晚霞灿烂的黄昏，校园内随处可见捧书吟诵的学生。晚自习结束后，一部分特别用功的学子意犹未尽，在风雨长廊昏暗的路灯下苦读，由于过于投入，对来往的师生和不断袭扰的蚊虫浑然不觉……

这里，每一位老师都是善于种花护花的园丁。他们用激情和梦想谱写了一曲护花之歌。教育本来就像农人种植农作物，只要顺木之天性，勤劳作、善培养，就会迎来花开满园的春天！老师作为人类希望的守望者，守望着一季季的学子茁壮成长，不惜耗费毕生精力。这足以让人肃然起敬! 多年来，先生们多少精彩生动的课堂已深深印入学子的脑海，知识的琼浆浇开了学子们心灵智慧的花朵！一代代德艺双馨的老师用高尚的人格和渊博的学识引领青年学子健康成长，成为一个个大写的人……

岁月如梭，一中不断增长的金色年轮里纪录了每一届师生的故事，故事里馥郁的书香和一年四季如期而至的花香让一中成为一座百花园，芳香袭人！

魏庆晖，古田一中高中1989校友，毕业于宁德师专中文专业，中学语文高级教师，现就职于古田六中，系古田县作协理事，宁德市作协会员，福建省语文学会理事。

   （选自古田一中校园文化丛书之《三山往事》，江元堂主编，福建教育出版社2017年7月版。本文如与原书有出入之处，以原书为准。）